承认自己不被爱以后,我轻松多了
原本预约周一早上咨询的来访者,放了我鸽子。
中午,他给我发了一封长长的道歉信。
收到信的瞬间,我感到无力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道歉,也不会是最后一次,在我们的咨询关系里,他总是重复着这样的行为:
缺席——道歉——准时咨询——咨询迟到——道歉——缺席。
从缺席开始,到缺席结束,但过程里,他一定会不停道歉:咨询时道歉,结束后道歉,发消息道歉……
直到我对他说:当我看到你的道歉,我有种感觉,好像有一双软绵绵的拳头打在我脸上,而你不准我躲开。
他大吃一惊,跳过这个话题,后来又主动提起:我总觉得我迟到后,你会在心里骂我。
我问他联想到什么?他想起小时候,妈妈答应给他买冰淇淋,又违背承诺,他气得骂了她两句,结果被妈妈丢大街上不管了。
他后来知道,妈妈其实躲在角落观察他,但他当时的想法是:我怎么可以骂妈妈呢?妈妈多爱我呀,知道我不见了肯定很难过。想着想着就哭了出来。
实际上,妈妈全程偷看他大哭,在角落偷笑。重新回到妈妈的怀抱后,他再三承诺以后再也不会不听话。
当时的他,想的是:我怎么能让妈妈那么难过呢?我真是太坏了。
而此时此刻的他,意识到了这种想法有多荒谬:妈妈并不难过,她后来叙述这件事时,还带着“奸计得逞”的笑容。
真正难过的人,是他。
唯一难过的人,也只有他。
可他的难过,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。
倾听来访者讲述的过程中,我深受触动,情不自禁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,诧异地发现:
同样的感受,在我身上也出现过。
我清晰地记得:那是小学5年级,放学后我收拾书包时,后桌的男同学反复开关灯,周围一会儿黑一会儿亮。
这个恶作剧惹怒了我,我推翻了他的书桌,课本撒了一地。男同学勃然大怒,我们吵了几句后,我背起书包回家了。
临睡前,我辗转难眠。脑海里想象着:男同学难过得哭鼻子,因为我打翻了他的书,他多么无助啊,我伤害他太深了。
于是,我打电话给班长,要来男同学家的电话,又打电话向他道歉,一再说“对不起”,直到听到他说“没关系”,才挂电话。
如今20多年过去了,我依然记得那种感受:愤怒下头后,我回想起男同学平时积极回答问题,是一个好学生,曾借给我铅笔,怒意一下被替换成愧疚。
“他对我挺好的,是我太坏了”、“这样好一个人,我怎么可以伤害他”。
比起我对他的伤害,我遭受的这点恶作剧算什么?我就应该忍着,怎么能反击呢?
直到现在,我身上都还有这种特质:散步时,不小心踩到了遛狗绳,差点被绊倒。狗主人说:“你走路不长眼睛吗?”
我条件反射地愧疚起来:都怪我走路玩手机,差点踩到小狗,他骂得对。
直到狗主人已经走远,我才反应过来:不对啊,这里是大马路上,本来就不适合遛狗。我摔倒了,他应该向我道歉啊!
愧疚总比愤怒慢一秒,认为自己伤害了别人,总比承认自己被伤害了慢一秒。
我这是怎么了?
看着眼前满是愧疚的来访者,我琢磨着: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,才会在想指责对方时,找各种理由反过来攻击自己?
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,我开始留意身边感同身受的人,发现好几个朋友,都有过这种时刻:
有人买东西遇到没素质的导购,受了一肚子气,气消之后却自言自语:其实我也不对,当时就不该那样说……
有人聚会中被主办者灌酒,醉醺醺的“黑历史”被录了视频,酒醒后却是向主办者道歉:都怪我喝太多了,让你看到这么失态的一幕;
还有人吐槽爹妈嘴巴太毒,把她骂得一无是处,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:其实我妈很幸苦,我爹也有对我好的时候……
听他们这样说,我感觉特别难受。
好像有一股强烈的攻击性想要宣泄出来,结果刚冒出个头,立刻掉转去扎自己。
这些“给自己捅刀子”的人,内心其实比谁都更难过。
一种粘浊的心理状态,导致他们无法理直气壮争取权益,也无法忍受自己伤害别人。
取而代之,投射了如此多的自己,在另一个人身上,以至于对ta产生了巨大的曲解。
Ta一定很受伤——其实是我们自己很受伤;
Ta一定恨透我了——其实是我们自己厌恶自己;
Ta其实还是在乎我的——其实是我们自己舍不得对方。
将攻击留给自己,将自爱留给他人,最终呈现的,就是一个遍体鳞伤、还嫌自己受伤不够多的心理状态。
想到这里,我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小人:她头痛欲裂,用撞击墙壁来缓解疼痛。
当我们有其他更不难接受的痛苦,就会用小一些的痛苦,来转移注意力,这被称为“转向自身”。
显然,我脑海中这个小人存在已久,探究她的起源时,我想到了母亲年轻的脸。
对离异再婚的母亲来说,我是“拖油瓶”,记忆中她很少拥抱、抚摸我,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。
我被爷爷奶奶养大,直到上小学才和她生活在一起,生怕惹怒了母亲,又把我送回爷爷奶奶家,我活得十分小心。
我把所有情绪都嚼烂,吞进肚子里,实在压抑得难受,就会想象自己离家出走后,母亲难过的大哭。
这让我觉得解气,又感到强烈的愧疚:你怎么能让母亲哭得这么难过?你忍心吗?看看你干的好事!
放学回家的路上,我脑海中想象着这一幕,眼圈都能红好几次,甚至落下泪来。
我为想象中的场景热泪盈眶,最开始的愤怒和情绪,早就被塞进意识深处,满心只想着:你看,母亲多么爱你,她为你哭了。
这一幕妄想,陪伴了我很多年。直到结识一名心理专业学生,她听我倾述内心感受后,评价道:你很缺母爱。
我非常震惊:什么,你竟然说母亲不爱我?怎么可能呢?
然后,我意识到:现实中,母亲其实一次也没有为我哭过,想象中的痛哭流涕不属于她,真实的她总是冷若冰霜。
但那个时候,承认母亲不爱我,太难了。
相比起来,我更愿意伤害自己,用愧疚感营造出“母亲爱我”的假象。
这种感受陪伴了我很多年,即使多年后,我成为心理咨询师,遇到有同样感受的来访者,仍会心里一痛。
我想斥责她,就像曾经斥责我自己;
我想拥抱她,就像曾经心疼我自己。
过去未曾得到的温暖,至今也未曾得到,不被爱的孩子,要如何才能不依靠假象而活?
从哪一天开始,我发现“承认对方没那么爱你,其实更开心”?
从徒步旅行时,我不再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开始。旅途突发状况太多,一会儿水忘了带,一会儿手机掉了,一会儿伞丢了……
最初还能强忍着,口渴到一定程度,我眼前发白,只能厚着脸皮找别人讨口水喝。
我以为做出这种事,对方一定特别反感,没想到后来我买瓶水还给他时,他压根儿不记得给过我一口水。
“这种小事是应该的,今天你帮我,明天我帮你,哪能事事都记呢?”
对啊,哪能事事都记呢?
别人有那么关注你吗?他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完,你做过什么,对他来说重要吗?
不重要。
但你渴了,会难受;饿了,会没力气。
这对你来说,很重要。
想通这点,我越来越不害怕索取:昨天讨口水,今天去别人家里要水喝,明天厚着脸皮蹭一口饭。
也越来越不害怕承认:别人不在乎我,不爱我,不关注我,所以我必须自我负责,冷暖自知。
这时,我才意识到:承认自己不被爱,原来是一件这么轻松的事。
因为我不再愧疚地攻击自己了——伤害一个压根不在乎我的人,有什么好愧疚的?
内心的负担卸下了80%,我就多出了80%的精力去照顾自己。
父亲不爱我,但我可以爱我的丈夫;
母亲不爱我,但我可以爱我的孩子;
朋友不爱我,但我可以爱我家的猫。
母亲的啼哭,只是希望自己被爱的一种幻想,现实中母亲很少对我笑,但我可以对镜子里的我自己笑。
我渴了,我就要喝水;我饿了,我就要吃;我生气了,我就要发飙。
造物主赋予每个人类做自己的权利,我值得这一切。不需要任何理由,也用不着感到愧疚,每个人都有权利对自己负责。
他人有权利冷落我、拒绝我、不爱我,我也有权利冷落他、拒绝他、不爱他。
承认自己不被爱,是爱自己的第一步。
如此一来,我也不需要别扭地爱着所有人、然后为伤害对方感到愧疚了。
我可以透过他人的眼睛,更客观清晰地看到自己;也可以透过自己的眼睛,更愉快自洽的看待别人。
内心的假象消失后,人和人的距离反而史无前例的近了。
爱与不爱,都不再推开。
接受生命的一切好坏并视为馈赠,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成全。
作者:芒来小姐,资深男女观察员,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
编辑 | 花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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